人类为何如此重视仪式?或源自为了要避免疾病与灾难

日神节(Chhath Puja)是历史悠久的印度吠陀节庆,献给太阳神苏利耶(Surya),印度、尼泊尔和其他国家等许多地区都会庆祝这个节庆。在节庆期间,大众会参与好几个仪式,像是在圣水中沐浴、禁止饮食,并站在水中至少一个小时,祈求家人能受到保护。 PHOTOGRAPH BY DIANA BAGNOLI/LAIF, REDUX

据美国国家地理(撰文:TIM VERNIMMEN编译:钟慧元):虽然许多仪式的起源依旧不明,但新研究指出,我们演化出这样的社会行为,是为了避免或应对常见的威胁。

本月稍早,世界各地的人都参与了人类最大的庆祝仪式之一。为庆祝又绕了太阳一圈,举行了各式各样的新年活动,包括放烟火、彼此亲吻与订下新年目标──也有一些因文化而异的独特习俗,像是美国南方就会煮黑眼豆和蔬菜;在西班牙则是要在午夜每一声钟响时都吃一颗葡萄;中南美洲则是会焚烧象征前一年的塑像。

所有人类文化都有己的仪式──通常是我们会刻意去体验的某种重复性或象征性的行为,但一般来说,我们无法解释它们的功能性。这些仪式可以强化社群意识与共同信念,但令人眼花撩乱的多样化,也可能让人觉得格格不入并有疏离感,尤其是某种文化所珍视的仪式,在另一个文化眼里却显得奇怪的时候。

大部分研究仪式的科学家都认为,仪式起源的模糊不清,就是其界定特征之一。但最近,学者开始怀疑,在仪式成为纯粹社会功能且变得很独特之前,可能有许多在一开始的时候,是为了要避免灾难。

仪式化(ritualization)或许有助于人类文化维持大众认知中能保障自身安全的行为,即使在一开始去进行某种行为的原因早已遗忘。这是根据最近发表在《自然科学会报B刊》(Philosophical Transactions of the Royal Society B)上几篇研究的作者的看法。

举例来说,预备食物或清洁身体的特殊仪式,或许是从预防疾病的作法所衍生。许多仪式也能够在艰困的时期提供心理上的慰藉,等到这些仪式成为普遍的习俗,就能借着强化群体感,协助将大众团结在一起。

现在,在COVID-19大流行期间,人类又再度采取了应对威胁的新行为,不过,这些行为是不是真的会变成仪式,现在还很难说。澳洲昆士兰大学的心理学家马克.尼尔森(Mark Nielsen)说,按照定义,只有当某种行为的社会意义高于其在避免疾病或灾难方面的实际用途时,才会这样。这就是让仪式和诸如烹饪等其他文化习俗不一样的地方。

「当你第一次学做某道菜,你可能会完全按照食谱,但等你做过几次之后,可能就会用自己的方式做了。」他说。在仪式习俗方面通常不会出现这种个人变化,他解释,因为仪式必须非常小心谨慎地重复,直到最后「已经失去其功能方面的价值,进行这些仪式反而是为了其社会价值。」

例行公事的安心感

在天灾、疾病与暴力威胁较为泛滥的地区,社会也倾向于比较「严格」,意思是会有比较强烈的社会规范,对偏差行为的容忍度也比较低,马里兰大学的心理学家米雪儿.吉尔芬(Michele Gelfand)说。这类社会通常也比较虔诚,会把仪式性的行为看得比较重要。

吉尔芬的研究发现,大众对社会从众(social conformity)的态度,会在他们面对威胁、甚至在感受到危险时改变。 2011年,当电影《全境扩散》(Contagion)──讲的是全世界大流行的虚构故事──在戏院上映的时候,吉尔芬和同事进行了一项问卷研究,发现大众看完电影出来之后,会更敌视社会偏差行为。

当大家同步行动、或是用可预期的方式进行相同行为的时候,像仪式通常要求的那样,就能营造出一种团结一致的安心感。而在面对危险的时候,团体合作可能就是生死的关键。

「军队文化就是很好的例子,」吉尔芬说。全球各地军事单位所采行的团体同步行动,就能让他们做好准备、在危险的状况下一致行动。

仪式也有助大众克服其他类型的恐惧与焦虑。捷克马萨里克大学的马丁.连(Martin Lang)相信,仪式的可预测性,使仪式在本质上较能抚慰人心。他的团队发现,模里西斯岛上的女性,在印度教庙宇中举行过反覆的祝祷仪式之后,对公开发表演说就比较不会那么紧张。

仪式中的人性

瑞士苏黎世大学的灵长动物学家卡雷尔.范榭克(Carel van Schaik)研究的是红毛猩猩的文化演变,他说,在其他灵长类身上也有观察到一些表面上看起来很像仪式的现象。灵长类跟其他动物一样,天生就有能避开危险和疾病的本能;也能透过糟糕的经验,或是观察群体中的其他成员,学会趋吉避凶。

然而,学者并未发现有任何非人类灵长动物会进行真正的仪式,范榭克说。「这只有自人类的文化心灵中衍生,是从人类为自己创造的不寻常环境中演化出来的。」

范榭克相信,许多社会仪式是在人类开始生活在更大的群体之后才衍生出来的,尤其是当农业容许更多人口生活在同一个地方以后。「那个重要的决定,让人类暴露在各式各样的暴力、灾难和疾病之中,」他说:「不论是群体内的冲突,到不同族群间的战争,还有现在能迅速传播到整个村庄的传染性疾病。」

为了避免这样的灾难发生,他说,人类开始运用起自己异常灵敏的脑筋。「因为我们是这么的社会导向,我认为人类倾向于把倒楣事解释成是某个个体──灵魂、魔鬼或是神──对我们做的事情,或许是因为我们的所作所为惹人家不高兴。所以我们要试图找出一种办法、做些什么事情,以避免这样的灾难再次发生。」

举例来说,许多宗教仪式应对卫生、性事,或我们处理食物的方式,都与患病风险有关,而其他有些宗教仪式,则是对应到冲突根源的财产与家庭相关事宜。并不是所有仪式都有效,因为我们不一定了解到底是什么引起了我们努力想控制的风险。「但有些确实有用。」范榭克说。

除了应对危机以外,有些仪式之所以会流传下来,是因为一直跟风险预防脱不了关系。像是在印度偏乡比哈尔邦(Bihar),当地女性在生产时的母婴死亡率一直很高,德州大学奥斯丁分校的认知科学家克莉丝汀.拉格尔(Cristine Legare)就记录到了269个跟怀孕与生产有关的仪式。「其中大部分都[是]要避免不好的后果。」她说。

这些产期前后的相关仪式,有很大一部分,像是在「洽蒂仪式」(Chhathi,一个在生产后第六天举行的印度教仪式)时为母亲准备有营养的食物,就跟现代的医学建议完全一致,拉吉尔说。「其他许多比较中性,」她补充说:「有一些则是危险的,像是生产之后立刻帮婴儿洗澡,或是先喂配方奶,直到教士或伊玛目(imam)赐福后才能喂母乳,这些就会有风险,因为缺乏干净水源。」

这说明了即使某些最适得其反的仪式,一旦有了社会重要性,也能持续不坠。拉格尔说,她研究这些习俗,是为了要了解如何以具备文化敏感度的方式推动健康的行为。「要知道,对大多数人来说,现代医学的运作方式就跟仪式一样难以理解,记住这一点是很重要的。」

当传统仪式成功地跨越世世代代、传承下去时,现代医学的作法相对是比较新的。「当医生告诉你说,很抱歉,我们已经无能为力了,那可能是实话,但也非常令人气馁,」拉格尔说:「所以世界上有许多人会去寻找其他选择。」

仪式的演化

在大流行的时代,像是多洗手之类的实用医学建议,也已经有点仪式化了。卫生专家建议我们该如何刷洗、还有该洗多久,这提供了某种安慰,知道说在洗了20秒之后,我们就洗得差不多了。

其他的社交习惯——像是互碰手肘打招呼、还有隔空抱抱——也渐渐流行起来。而戴口罩(或选择不戴)也成为对某个社会群体展现忠诚的方式,同时,这也是一种在科学上能有效降低疾病传播风险的办法。这些作法最后会不会因为不断重复而让我们忘记到底原本为什么要这样,并久而久之成为真正的仪式,我们现在还不知道。但我们为了弄清楚大流行的原因所付出的努力,无论是宗教方面的解释,或强调人类是如何因为破坏环境而让自己暴露在疾病之中,都呼应着人类先祖努力寻觅、以了解他们到底做了什么才会遭到报应的行为。

幸好,吉尔芬说,我们人类很典型地会去追求理解,这造就了科学的探索,也让我们处于比昔日更好的位置,能避免未来的灾祸。当世界各地的人都把心思放在这件事情上的时候,」吉尔芬说:「我们或许真的就能学到一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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