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个像“钥匙链”一样的东西,并不是真正的钥匙链,而是著名的放射物铱-192。它是一个链子的容器外观,里面就是铱192的颗粒物,所以看起来很像一个钥匙链。
对于家住在南京市的王先生来说,这条铱-192是他一生难忘的噩梦。正是拜它所赐,王先生的皮肤大面积溃烂,右腿30%的神经坏死。
从2014年到2017年,王先生进行了多次皮肤移植手术,3年时间里一共花去了300多万元的治疗费。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回去,恐怕他一辈子都不敢再把这根“钥匙链”一样的放射物装在自己的右裤兜里带回家。
一、
作为7年前南京遗失“放射源”的受害者,王先生今年已经60多岁了。
他虽然侥幸捡回一条性命,但全身上下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由于铱-192具有极强的放射性,所以王先生的皮肤受到了严重的辐射伤害。
现在只要一到了夏天,王先生就会觉得奇痒难忍。有时候实在忍不住了,他就会用手不停地挠身子,因为出汗的时候实在太难受了。汗水无法从新移植的皮肤里完全排放出来。
“到了冬天还好点,只有夏天出汗的时候实在是受不了,身上就像许许多多的蚂蚁在爬一样”。
由于放射源铱192导致王先生的皮肤大面积溃烂,所以医生只能把他的后背皮肤移植到大腿上。通过3次移植手术,他后背上超过一半面积的皮肤被医生割下,移植到大腿和其他部位。
命倒是保住了,可是核辐射对内部器官的不可逆伤害却是永久性的。就连医生也不知道,王先生后面还会出现什么意外的情况。为了减轻手术后的各种不良反应,王先生只能按照医生的嘱咐,几年来定期服用一些昂贵的药物。
在2014年5月,江苏省南京市发生了一件罕见的“放射源”遗失案,直到87个小时后才寻回放射源铱-192。
而王先生就是当年这一轰动事件的直接受害者,也是亲身经历了从死亡边缘捡回性命的幸存者。如今再谈起这件事,年过6旬的王先生除了后悔以外还是后悔。
现在不只是周边邻居不愿意靠近他,就连亲生子女也对他避之不及。说到这里,王先生擦了擦眼泪,回忆起当时的情景。
2014年5月7日,有媒体报道,天津市宏迪工程检测发展有限公司在南京一处工地进行作业时,意外遗失了一枚放射源铱-192。随后,南京市环境保护局也发布通报证实了这一消息,并呼吁广大的市民朋友不要拾取陌生的“链状物品”。
不过,清洁工王先生却意外把它带回了家中。
回家之后几天里,王先生察觉到身体越来越不对劲,全身就像火辣辣地一般有灼烧感,而且大脑持续胀痛。他一连吃了好几包感冒冲剂,但都没有减轻症状。
二、
直到第三天,他偶然打开电视看到新闻,这才知道自己捡回的钥匙链居然就是南京市环保局四处寻找的危险放射物“铱192”。
那么,铱192究竟有什么危害呢?
铱192属于二类放射源(高危险性),通常用于工业探伤。它能够释放出一种穿透力极强的射线,所以一般保存在特制的铅制容器里。如果人体在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前提下,直接面对“铱-192”的辐射,有致残或致死的危险。
铱192释放出的“伽马射线”会杀死人体的红细胞、白细胞,并使得血小板严重低于正常水平。
(为了避免伽马射线伤人,所以一般使用铅制容器来容纳铱-192)
这种“伽马射线”会破坏细胞里的遗传物质,导致细胞无法正常分裂,甚至发生癌变。不幸的是,王先生就是伽马射线的受害者。
在2014年5月7日凌晨4点左右,天津宏迪检测公司的4名工作人员来到在南京中石化五公司的场地里进行探伤作业。
工作过程中,由于机器发生故障,导致设备里面的“放射源”铱192意外脱落在工地上。疏忽的工作人员没有仔细检查,误以为放射源已经成功回收,便独自携带设备离开了现场。
到了晚上,维修人员检修设备时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那个安装好的放射源铱192居然不翼而飞了。这可急坏了公司的员工们,他们立刻报告给上级领导,并四处寻找这枚铱192的下落。
都说铱192的放射性极强,那么到底有多强呢?
举个例子,一个成年人只要被3万Ci(Ci:居里,辐射强度的单位)的放射源正面照射超过6分钟就会致死。好在这枚铱192已经被天津宏迪检测公司使用了70%左右,危害大大减小。
可即便如此,它依然具备致人重伤甚至死亡的能力。
在苦苦寻找几个小时无果后,公司领导只能将放射源丢失的真相分别告知了南京市公安局、南京市环保局,并上报给南京市政府。在上级部门的指挥下,公安民警连夜封锁了事发场地,避免有更多无辜人员靠近这里。
而穿戴着防护服的工作人员也带着探测设备,开始寻找那一枚放射源。但在接下来的3天时间里,工作人员把事发地周边1公里的范围都寻找了一遍,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现。
这就已经能说明问题了,那就是在有关部门封锁场地前,有人提前捡走了铱192这个放射源。一旦这枚放射源流入市场或者辗转到了外地,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好在,群众的力量是无限的。
就在有关部门感到一筹莫展的时候,街道群众提供了重要线索。根据线索,市公安局、市环保局等有关部门顺藤摸瓜找到了王先生的家,而王先生也通过电视新闻得知了自己捡到的钥匙链就是铱192。
在王先生家里,工作人员当面将这枚铱192放回特制的铅罐中保存,因为铅可以有效屏蔽它释放的“伽马射线”。
在天津宏迪检测有限公司遗失铱192超过87小时之后,工作人员终于在市民王先生的家找回了它,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同时也让南京市环保局等有关部门那颗一直悬在嗓子眼的心放了下去。
可王先生自己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他在接下来的几年时间里做了大大小小十几次手术,其中光植皮手术就做了三次。
由于近距离接触这个放射源,王先生的右腿竟然严重肿大和溃烂,并一直烂到了腰部。医生建议他干脆一次性切掉右腿保住性命,可是王先生拒绝了,选择了多次手术保住右腿。
为此,他付出了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
2014年5月10日下午14时30分,南京市公安局对有关责任人进行了追责,那4名“玩忽职守”的工作人员受到了法律严惩。另外,天津市宏迪探测有限公司还要承担王先生的医药费和手术后的康复费用。
不过,王先生究竟是怎么捡到它的呢?事情还得从5月7日那天开始说起。
三、
王先生原本是南京市中石化第五建设有限公司院内的清洁工,平时主要在四周打扫清洁卫生。事发当天的凌晨,中石化第五建设有限公司在工地完成了管道安装。
为了检测管道内部是否有裂纹或缝隙,按照惯例都要进行一次常见的“探伤作业”。
巧合的是,天津市宏迪检测有限公司在对管道进行探伤作业的过程中,机器设备发生了故障,并意外遗失了设备里的放射源“铱192”。
四名粗心的探测工人携带设备离去后,那枚放射源就一直留在了工地上,直到被王先生看见。
当天上午,王先生像往常一样开始打扫卫生。突然,他看到管道旁有一个闪闪发亮的金属物品,走近一看特别像钥匙链。王先生顺手就把这个东西捡到了裤兜里,然后工作到11点回家才吃午饭。
“我当时就觉得这个链子挺漂亮的,就想捡回家做个钩子什么的挂在裤腰带上。”没成想到的是,就是这个不起眼的举动差一点葬送了王先生和老伴的性命。
在有关部门找到王先生的家时,这枚像钥匙链一样的放射源铱192正挂在王先生客厅的墙上。
只不过由于王先生曾把它放在右裤兜里,所以右腿和它亲密接触时间超过3小时,相当于承受了超过正常剂量5000倍的辐射。
等他被送到医院检查时,右腿已经开始大面积溃烂和化脓。为了保命,医生只能把王先生的右腿肌肉全部挖掉,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大腿骨,里面有30%的神经已失去作用,无法接好。
可这还不算完,王先生身上的溃烂一直持续到腰部,所以医生还使用了大量的抗生素。
这3年来,医生多次用手术刀把他后背和左腿的皮肤切割下来,逐步移植到右腿。其中,光是在苏大附属第二医院治疗的一年多时间里就花费了近200万。
2016年,王先生的病情有所好转,从苏州转院回了南京,在南京市江北一家医院里接受治疗。在南京医院治疗的一年多时间里,又花去了100多万的费用。现在年过6旬的王先生虽然保住了性命,但右腿已经基本残废,只能靠一根拐棍维持活动,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到工地做点零工。
祸不单行的是,王先生的老伴也受到了铱192的辐射影响,出现了急性的神经和肠胃症状,食欲下降,呕吐不止。如今只要一提起这件事,王先生就止不住地痛哭和愧疚。
“都怪我当时太贪心,伸手捡了那个不该捡的鬼东西”。在面对记者采访时,王先生直言不讳地说道。
其实比起危险的放射源,更加可怕的其实是有关公司管理制度的不健全。比如天津市宏迪检测有限公司,可谓存在着严重的领导失职,居然对于放射源的回收工作马马虎虎,而且工人的安全意识淡薄,直到放射源遗失15个小时后才有人发现。
其实除了王先生以外,早在1996年我国就出现了第一位铱192的受害者,那就是吉林省的宋学文。不过,年轻的宋学文接触的却是高强度、长时间的辐射伤害,不仅因此失去了双腿和左手,而且连心脏、肾脏、肝脏、胃部等内脏也留下了后遗症。
2019年,我国第一位核辐射受害者宋学文因为25年前的铱192辐射留下的后遗症,在家中再次发病去世,年仅43岁,留下无依无靠的妻子和尚在襁褓中的儿子。
宋学文(1977-2019),我国第一位核辐射受害者,死于核辐射后遗症
可以说,放射源是一种非常危险的物质,有关单位一定要加强这方面的管理,建立起员工的安全生产意识和警惕意识。另一方面也告诉广大市民朋友,不要在街边胡乱拾取可疑的物品。一旦发现类似的放射源,应该在第一时间通知当地的环保部门,不要尝试徒手拾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