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族始祖“弃”出生后被母亲姜嫄三次无情遗弃的事迹。这个“弃”后来担任职掌国家农事的最高长“稷”,因此也被称为“后稷”,他被后世尊为农神。“弃”遭母亲三次遗弃,又是为何?

周人始祖后稷为何被亲妈遗弃了三次?

一、姬弃诞育的神话传说

周族始祖姬弃的诞育带有浓郁的神话传说色彩。在《诗经·大雅·生民》就绘声绘色地记载了姬弃诞育的过程:

厥初生民,时维姜嫄。生民如何?克禋克祀,以弗无子。履帝武敏歆,攸介攸止,载震载夙。载生载育,时维后稷。诞弥厥月,先生如达。不坼不副,无菑无害,以赫厥灵。上帝不宁,不康禋祀,居然生子。诞寘之隘巷,牛羊腓字之。诞寘之平林,会伐平林。诞寘之寒冰,鸟覆翼之。鸟乃去矣,后稷呱矣。实覃实訏,厥声载路。

大意是说:一个叫姜嫄的女子,因为一直没有生育,于是虔诚地祭拜神灵。她踩在上帝留下的大脚印上,发觉自己怀孕了。十月怀胎后,她顺利生下一个健康的男婴。母亲先将他遗弃到一条狭窄的小巷子里,可是牛羊纷纷前来喂养呵护他;母亲又将他遗弃到树林中,又被砍柴的樵夫抱回来;母亲又将他遗弃到河冰上,大鸟展开羽翼护住了他。

不过,不管诗句多么优美,故事多么神异,一个很严峻的问题,却一直困扰着后人:作为一个母亲,姜嫄为何要狠心、无情地三次遗弃刚出生的孩子呢?

二、古代学者的辩析

作为远古时期的圣女,姜嫄不仅在古代,甚至在现代,仍受到民众的尊奉和膜拜。不过,弃子这事却与她圣女、圣母的“人设”严重冲突。因此,古往今来的学者,千方百计地探究蕴含在此事背后的合理性因素,维护姜嫄的人设不至崩塌。

秦汉时注释《诗经》他们说:“天生后稷,异之于人,欲以显其灵也。”意思是说,姜嫄之所以“遗弃”儿子,不是担心会被他牵累,也不是无力抚养,而是处心积虑地通过这种方式,再借助后面种种“神迹”,来凸显儿子与众不同、天赋神禀,借此树立、强化他未来在氏族中的领袖地位。

西汉中期司马迁撰写《史记·周本纪》时,或依《诗经》等相关记载,将此事载入史书。不过,在提及姜嫄弃子的缘由时,司马迁说:“居期而生子,以为不祥,弃之隘巷。”后世学者大都不认同司马迁说的“不祥”而弃子。唐代的孔颖达等就批评司马迁,说:“《周本纪》以为不祥,故弃之,谬矣。”他对姜嫄弃子一事的认识,也沿用了毛氏的这套说辞。此后儒者对此诗的诠释,也大多与毛氏、孔氏所言相同。

三、现代学者研究

随着近代以来民族学、民俗学的兴起和发展,现代学者对姜嫄弃子的诠释,较之古代有很大的不同。

传世文献记载和民族学材料表明,弃婴、杀婴几乎可以说是一种世界性民俗。《墨子》《庄子》《汉书》等文献记载,一些民族,如越族、羌族等,都有杀长子的习俗。直到19世纪,澳洲土著仍流行杀婴、弃婴的习俗。

上述文献记载和民族学材料给现代学者研究古代弃婴杀婴习俗提供了新的视角。有的学者据《墨子·节葬》中的一条记载,“越东有戟之国,其长子生,则解而食之,谓之宜弟”,认为古代之所以流行杀长子习俗,是因为这样会保证后面的孩子顺利出生、成长。

有的学者据《汉书·元后传》的一条记载,“羌胡尚杀首子,以荡肠正世”,认为古代一些民族因两性关系随意,结婚成家后,丈夫为避免自己“喜当爹”,因此流行杀首子之俗,这样就能确保后面所生的子女肯定都是自己的,借此维护本人及家族血统的纯洁。

有的学者认为姜嫄弃子是当时重女轻男习俗的反映,这和后世因重男轻女而而大量溺杀女婴的现象如出一辙。

有的学者认为,姜嫄或许因违背当时的婚姻、生育、宗教等某种禁忌,而不得不遗弃自己的儿子。

居住在康藏地区的彝族,流行婴儿出生后拜牛、马、狗、猪等家畜为父母,并将婴儿从牛、马肚子下面穿过去,也就是《诗经》所说的“牛羊腓字之”,这样可保婴儿平安顺利。有的学者认为姜嫄弃子与这一习俗有异曲同工之妙。

有的学者认为,此事是“图腾考验”或“图腾断狱”的表现。上帝的大脚印被周人视为“圣迹”,而严禁触碰,但姜姬有意或无意地踩踏“圣迹”,且怀孕生子。他的儿子是否是周人血统,只有通过“图腾考验”或“图腾断狱”来判断,“三弃”或许就是周人“图腾考验”或“图腾断狱”的考验方式。

古希腊斯巴达人在婴儿出生后,不是用水而是用烈酒给他洗浴。若婴儿出现异常,就任其死亡。如果没有异常,则送给氏族长老们检验,被判定将来不健康的婴儿会被遗弃。非洲某些部落还流行将新生儿放在路上任凭牛羊践踏的习俗,只有未被踩死的婴儿才有继续生存的权利。有的学者据此认为,姜嫄三次弃子也是当时周族对新生婴儿进行淘汰选优习俗的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