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历史上,对人才的选拔、官吏的任用制度经历了漫长的演变过程,因时而变。大致而言,原始社会采取的是原始民主制,选贤举能;战国以前的奴隶制社会,实行的是以血缘为基础的世袭官制;战国时期,则以军功与养士制度为主;秦汉时期,封建官制日趋完备。

汉代实行察举制与征辟制;曹魏称立,建立九品中正制,量才录用;降至隋代,分科取士,为国选才,开科举制度之始。经唐代奠定科举制基础,中者授官。宋沿唐制,确立乡、省、殿三级考试制度。此后大盛于明清两代,形成完备而严密的科举制度。清末受时代大潮的涤荡,兴办新学的冲击,光绪三十一年(1905)科举制度废止。

清朝戊午科场舞弊案的故事

科举场规戒律至清代最为严格详密,但名利所在,作弊现象屡禁难绝。由于科举考试是封妻荫子、耀祖光宗的终南捷径、进身之阶,许多苦读寒窗的士子对关乎一生兴衰荣辱的科举考试不惜铤而走险,因此,科场作弊现象始于两宋而盛于明清,其手法之多,令人瞠目。

如花钱雇枪手(又称枪替)、花样翻新的挟带、贿买主考官员的关节作弊,等等;不一而足。尽管严查重禁,残酷处罚也难以杜绝。咸丰八年(1858)顺天乡试科场案是清代最大、最为惨烈的一桩科场舞弊案,因按干支纪年该年为戊午年,顺天乡试贡院又称“北闱”,故此案又称“戊午北闱之狱”。此案受株连、惩处者数十人,主考官军机大臣、内阁大学士柏葰被处斩。

戊午顺天乡试开场于咸丰八年八月初八日,九月十六日揭榜。十月初七日,御史孟传金上奏咸丰皇帝,指出此次乡试有诸多舞弊行径,奏请立案审查,折中还提及“中式举人平龄,朱墨不符”,引起物议沸腾,请特行复试。平龄姓钮祜禄氏,满洲镶黄旗人,平素嗜好皮黄,是京城的票友,常常粉墨登场,串演彩旦。

因当时演员地位低下,被视为“戏子”,不准入仕,平龄虽非戏子,但也被举子们鄙视,因此“京师议论哗然,谓优伶亦得中高魁矣”,失榜举子群情激奋,一时流言四起,有好事者写了一副对联加以讽刺,贴在顺天府学的墙壁上以泄愤懑:

旗下大爷粉末登场优伶戏子金榜夺魁

咸丰帝览过奏疏,感到事态严重,于是御批:“科试乃国家选才途径,不容许些许舞弊。钦命怡亲王载垣、郑亲王端华、户部尚书全庆、兵部尚书陈孚恩等查办。”并特令“此旨尔等看完,交军机处写明发,孟传金原折不必交军机处”。由此拉开了重治主副考官科场舞弊的序幕。

载垣、端华立刻提审平龄,讯问中举之事,平龄却只哭不说,几次动刑夹棍精神失常,没过多久就死在了狱中。复查平龄试卷,竟发现其墨卷内草稿不全,还有七个错别字曾被改过。查询结果,乡试同考官邹石麟称此事为他所为,并以为错别字为誊录时笔误,便代为改正。

十月二十四日,咸丰帝指派载垣、端华、全庆和陈孚恩监视,由刑部尚书赵光、翰林院编修郭嵩焘等人在圆明园的九卿朝房查全部试卷,最终发现“本年乡试主考、同考荒谬已极”,“应讯办查议者竟有五十本之多”,甚至有一试卷“讹字至三百余”竟得中式。咸丰大怒,下令将主考官柏葰革职,副考官朱凤标、程庭桂解任听侯查办。

据清末薛福成《庸庵笔记》称,经办此案的肃顺与柏葰积不相能,私怨甚深,借此倾陷,“肃顺等人之意,在快私憾而张权势,不过假科场为名”。

柏葰,原名松莅,字静涛,巴鲁特氏,蒙古正蓝旗人。进士出身,改翰林院庶吉士。历任编修、国子监司业、侍讲学士、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等职,在内阁六部、满汉八旗、司法监察、财政水利等部门均曾任职。道光末,任总管内务府大臣,主持江南乡试,任主考官。咸丰初,署实录馆总裁,充顺天乡试副考官。后擢升为军机大臣,充国史馆总裁。

咸丰八年(1858)八月,充顺天乡试正考官,十月(11月)授文渊阁大学士。柏葰为官一贯清廉自守,不贪财货。道光二十三年(1843)他以少宰出使朝鲜,朝鲜国王按例向中国来使馈赠5000两黄金,被柏葰坚辞不受。

经朝鲜国王再三坚持,却之不恭,柏葰将5000两黄金带回中土,禀报朝廷,存于礼部,后归还朝鲜来华使臣,因此廉名一时。他为人持正,性情耿直,不善阿谀奉迎,被认为有风骨,历仕道光、咸丰两朝,是资望颇深的老臣。

清朝戊午科场舞弊案的故事

据《清史稿》载:“自登枢府,与载桓、端华、肃顺等不协”,因此,招致肃顺等人借戊午科场舞弊案置其于死地。在查办这桩案件中,参与会办的礼部尚书、内大臣肃顺实主其事。肃顺(1816—1861),字裕亭(雨亭)、豫庭,爱新觉罗氏,满洲镶蓝旗人。清第一代郑亲王济尔哈朗后裔。

其父乌尔泰阿为济尔哈朗第十二代王爵继承人。其三子端华袭封,肃顺为其第六子,道光年间经例试授三等辅国将军,委散秩大臣,任奉宸苑卿,官微人轻。咸丰初年,因怡亲王载垣与其异母兄郑亲王端华升迁宗人府宗正,领侍卫内大臣,荐举肃顺,擢内阁学士,兼副都统、护军统领,銮仪使,得以与咸丰帝接近。

由于他善于迎合圣意,纵论天下事,机敏多谋,敢于任事,得到咸丰帝赏识,授御前侍卫、迁工部、礼部、户部侍郎,擢左都御史,迁理藩院尚书兼都统,调任礼部尚书、户部尚书、御前大臣、内务府大臣、协办大学士等要职,渐掌重权。

作为政治上的暴发户,他的才望不敌,地位也比柏葰低得多。案发时柏葰已升任文渊阁大学士,管理兵部事务,在军机处地位仅次于彭蕴章,因此为权力膨胀欲极强的肃顺所忌恨,必欲借此案穷治柏葰,借刀杀人,除之而后快。

肃顺等人访踪查迹,案发不久就“于案外访出同考官浦安与新中式主事罗鸿绎交通关节”。十月初十日,载垣、端华等传讯当事人罗鸿绎。经过审讯,罗鸿绎供出:他为在顺天乡试中取中,求助同乡兵部侍郎李鹤龄,李又转求其同年进士、乡试同考官浦安。中式后,罗前往答谢房师浦安,浦安告知务去“酬谢柏中堂门丁靳祥,云:‘尔之取中,多靳君之力也’”。案情绕峰一现,门丁靳祥参与科场舞弊,其主人柏葰考场所为想必与此有关。

肃顺等人为之欣喜,奏报咸丰帝速令柏葰交出证人靳祥。此前,靳祥已随同柏葰之侄、分发甘肃知府的钟英离开京城,最后在陕西潼关截获归案,押回不久病死狱中。进而对浦安、李鹤龄的审讯,将主考官接受嘱托情节合盘托出。原来李鹤龄在接到罗鸿绎的条子后,交与同考官浦安。浦安批改考卷时,果见到一试卷与该条子相符,便留中待荐。

主考官柏葰批阅时认为此卷不符中式,便让靳祥告知浦安,欲将此卷撤下。浦安言其房内中式之卷只此一本恳求留中,柏葰知后亦乐送人情,便取出另一中式试卷,换成浦安房内试卷,使罗鸿绎得中正榜。事成后,浦安向柏葰送贽敬银十六两,李鹤龄则向罗鸿绎索要银五百两,其中三百两转给浦安。

咸丰九年二月十三日,载垣、端华、全庆和陈孚恩上奏案情,并报科场案内各员罪名及处理方案。其中力请将柏葰“比照交通嘱托,贿买关节例,拟斩立决”,案情既明,但由于柏葰为当朝大学士,地位显赫,是否批准这一奏请就成了当时严重的政治问题。

按清律,柏葰有“失察”之罪,当受“褫职”处分。刑部定谳时,咸丰帝也鉴于柏葰身为大学士,居位揆席,平素勤慎无咎,念其昏老,有曲宥矜全之意,不想扩大案情,株连过众,打算从轻发落。但肃顺等人新用事,权势日炽,正想利用科场案发,兴大狱以树立自己的威信。因此按律与咸丰帝力争,举出前朝科场舞弊从重处置的案件,说明取士大典,关系至重,不可姑息养奸,对柏葰“亟宜持法,以惩积习”。

咸丰九年二月十三(1859年3月17日),咸丰帝御临勤政殿,召见惠亲王绵愉、怡亲王载垣、郑亲王端华,军机大臣彭蕴章、穆荫、匡源、文祥,内务府大臣瑞麟、麟魁、文彩、存佑、文丰,尚书肃顺、全庆、陈孚恩、赵光、许乃普,宣示戊午科场案要犯罪状。为整饬吏治,挥泪斩马谡,颁布上谕:

科场为抡才大典,交通舞弊,定例綦严,自来典试大小诸臣从无敢以身试法、轻犯刑章者。不意柏葰以一品大员,乃辜恩藐法,至于如是!柏覆身任大臣,且系科甲出身,岂不知科场定例?竞以家人干请,辄即撤换试卷,若使靳祥尚在,加以夹讯,何难尽情吐露?既有成宪可循,朕即不为已甚,但就所供情节详加审核,情虽可原,法难宽宥!言念及此,不禁垂泪。柏葰著照王大臣所拟,即行处斩!

派肃顺、赵光赴市曹,监视行刑。柏葰遂被押赴菜市口刑场斩决。

清朝戊午科场舞弊案的故事

清代凡一品大员临决之日,多被皇帝恩免,改为流戍,发配新疆或黑龙江边荒之地军前效力赎罪,以乃清朝立国之初沿袭的旧制。柏葰认为,自己也当在恩赦之列。因此在打点行装,准备圣谕一到,起解登程。他吩咐其子回家准备,把远行应备物品送来。忽然刑部尚书赵光捧着圣谕哭着走来,柏葰才知难免一死,叹息说:“此必肃顺弄权,吾命休矣!”

据有关清代野史笔记记载,临刑前,肃顺看到柏葰所乘囚车远远而来,迎上去阴笑着说:“七哥来早。”随即升座命令刀斧手尽快行刑。柏葰愤而大叫:“皇上断不肯如此。必定是肃六从中作祟。老夫今死不足惜,他日你肃六也必同我一样,不得好死!”赵光不胜悲泣,而肃顺面有得意之色。就这样,柏葰成为清代开国以来因科场案而被戮的最高级官员。浦安、李鹤龄、罗鸿绎也被同时斩决。

后来,肃顺也在辛酉政变中成为阶下囚,正应了两年前柏葰的预言,绑赴宣武门外菜市口刑场,当年的临斩官如今沦为斩决,身首异处。此后不久,御史任兆坚上奏,认为柏葰被杀,全由肃顺等人“深文周纳”,实属“情罪未当,恳加恩昭雪”。

政敌已翦除,实现了垂帘听政的慈禧太后下令礼部、刑部,将原案重新审理。审理结果,认定柏葰纵容家仆,实有罪责;但罪不当诛,此乃肃顺等人平日与柏葰不和,挟嫌株连所致。念柏葰在内廷行走多年,办事勤慎,恩及其子,赐四品卿衔予其子钟濂,以六部郎中遇缺即选。

至此,震惊朝野的咸丰戊午顺天乡试科场案最终收场。从咸丰八年(1858)案发,中经一年审讯结束,至同治元年(1862)翻案重论,前后长达五年之久。

戊午科场舞弊案并非肃顺罗织而成的冤狱。其最后的处理,却同当时的战时环境及清朝统治阶级上层的政治斗争息息相关。大学士柏葰的被杀,不仅使肃顺一派权势日重,而且为实施重用汉臣的政策以镇压太平天国扫清了障碍,更对咸、同政局产生了深远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