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隔35年的重启发掘,三星堆祭祀遗存再度引起世人关注。围绕着三星堆的许多未解之谜成为人们热议的话题:他们从何而来,是否受到外来文化影响?

营盘山遗址:一颗牙齿见证文明起源交流

5月27日拍摄的出土于营盘山遗址的农作物。刘梦琪 摄

  对于科学家来说,小小的牙齿或许也能成为解谜关键。

  2003年初,考古工作者在四川茂县营盘山遗址发掘出两个人祭坑,其中有两具保存较好的古代人骨标本。经鉴定,均为三四十岁的壮年男子人骨,他们是什么身份,为何要被作为人祭?从躯体陈置来看,两具人骨摆放不规则,呈扭曲挣扎状,体现出当时可能存在的社会等级分化或强烈的原始宗教意味。

营盘山遗址:一颗牙齿见证文明起源交流

5月27日拍摄的出土于营盘山遗址的新石器时代彩陶罐。刘梦琪 摄

  更为意外的是,考古工作者对两人的牙齿进行提取后,通过分析竟然还得出其可能体现出黄河上游与长江上游人群交流迁徙的信号:流行于黄河流域的旱作农业代表——粟,在营盘山人群的牙齿中留下了印记。

  成都文物考古研究院研究员陈剑告诉记者,粟、黍为主要作物的经济模式一般认为属于北方旱作农业形态,“我们不仅在营盘山出土的炭化植物种子中发现了粟和黍,还通过解析牙齿,发现了其人群有食用粟的痕迹。”

营盘山遗址:一颗牙齿见证文明起源交流

5月27日拍摄的位于四川茂县的营盘山遗址。刘梦琪 摄

  “牙齿是人体最为坚硬的组织,一旦矿化生成通常不会被代谢更替,能保留个体幼年时的食谱信息。”四川大学考古文博学院副教授原海兵研究体质人类学多年,2013年,他前往茂县,对保存于茂县羌族博物馆的营盘山遗址新石器时代祭祀坑人骨进行了鉴定和提取,并将其运至四川大学考古学实验教学示范中心生物考古实验室,进行了详细的人类学观察与鉴定。

  虽然两具人骨大部分已酥脆残损,难以精确测量,但两颗被提取的牙齿仍保留完好的形态,是极为珍贵的分析样本。经过同位素方法科学分析,两颗牙齿的主人幼时食谱结构中可能以鱼类、粟米为主要食物品类。

  “营盘山遗址为中国的黄土堆积分布区,土质土壤条件适合北方旱作农业,这可能也是吸引从北方来的先民在营盘山留下的原因之一。”成都文物考古研究院研究员陈剑告诉记者。

  研究团队经过对颅骨形态特征的研究,发现两人的遗传特征与先秦时期广泛分布于甘青地区的“古西北类型”人群在颅面形态上最为相似。

  种种迹象暗示,早在新石器时代中期,与“古西北类型”相似的人群就已经生存在营盘山遗址周边地区,他们很可能与从西北黄河上游向南迁徙于西南山地岷江上游地区的人群存在密切的关系,通过频繁的人群交流互动,对横断山区藏彝走廊的古文化产生重要影响。

  专家推测,5000多年前,黄河上游随着气候干冷化趋势的加强,出现了大面积的干旱,粮食歉收,既有农业条件支撑难以为继,已然承担不了不断增加人口的生存繁衍所需,于是,一部分人群开始顺着河谷地带向南迁徙,寻找更加合适的生存地。终于,他们在山林之中,找到了一个理想场所:这面被岷江环绕的台地地势开阔、面水背山、起伏平缓、土地肥沃、气候宜人。

  于是,黄河文明与长江文明在此开始交汇融聚,催生出新的古蜀文明果实。

  堪以佐证的是,营盘山遗址还出土了大量具备明显仰韶文化晚期和马家窑文化特征的彩陶。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和成都文物考古研究院联合测试表明,彩陶的化学成分更接近黄土高原仰韶文化及马家窑文化腹地出土的彩陶器物,而素面陶的化学特征显示出与本地黏土更为相似的特征,更大可能表明素面陶为本地自产而彩陶来自外地。

  今天,经过大量考古发现,考古学家们已基本构建了上古先民从营盘山、桂圆桥、宝墩等由川西高原到成都平原迁徙的历史,但从黄河上游到长江上游的融合足迹、以及最终如何创造出以三星堆为代表的灿烂古蜀文明,仍留给人们无尽遐想。

  但学者普遍认为,就在这片神秘的岷江峡谷里,隐藏着文明交汇的古蜀源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