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12月21日，美国国会迎来了一个特殊客人，美国媒体报道：

“弗拉基米尔.泽连斯基带着乌克兰战士签名的国旗，来到美国国会演讲。”

泽连斯基访美，做了好几场慷慨激昂的演讲，还拉来了拜登政府几十亿的支援。

他访美结束后，在俄罗斯首都莫斯科，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也做了演讲，怒斥美国在背后煽风点火，扩大俄乌冲突。

细心的人可能发现，泽连斯基和普京这对冤家，名字居然都叫“弗拉基米尔”。

有趣的是，除了泽连斯基和普京，革命导师列宁、诗人马雅可夫斯基、作家纳博科夫都叫弗拉基米尔。

在整个斯拉夫文化圈，弗拉基米尔是出镜率最高的名字之一。在上世纪，弗拉基米尔曾是俄罗斯的第一大名字，在俄罗斯街头喊一嗓子弗拉基米尔，大量中年男人们要回头。

那么，弗拉基米尔这个名字是什么意思？它从何而来？斯拉夫民族为什么这么喜欢“弗拉基米尔”？

【一】

西方取名的“圣名文化”

西方人起名字其实非常简单，姓氏是古代职业或者地理位置，取名方面，女性找一些美好的意象词，男性一般从宗教圣人里取名。

典型如德语里，姓氏都是什么米勒，代表磨面工人；施耐德是裁缝；韦伯是纺织工人；舒马赫是鞋匠。名字如马丁、亚当、约瑟夫、尼古拉斯、保罗，都出自于圣经。

宗教圣人的名字，在拉丁人和昂撒人里最被人们熟知，看好莱坞电影，男性里约翰、彼得、亚伯拉罕、保罗一大堆，都是西欧男人很常见的名字。

这种取名方式，其实源于古代基督教对皈依者的心理束缚，新生儿的命名权是一种父权的象征，教会等于收走了这一权力，教士成为“父”，让信徒对神职人员更加死心塌地。

但斯拉夫人在这方面比较不同，他们生活在欧洲东方的平原上，长期被视为蛮族，“归化”的时间最晚。

所以，斯拉夫人里基督化的名字较少，他们的名字较少照搬圣经，反而大都和民族史有关。

例如弗拉基米尔，最早能追溯到10世纪以前，那时的斯拉夫人还信仰自然宗教，“弗拉基米尔”是古代斯拉夫语里万物之王的意思。

鉴于此，弗拉基米尔是早期斯拉夫贵族的名字，他能成为俄罗斯、乌克兰的大众名字，和后来东斯拉夫皈依基督教有关。

在10世纪前，东斯拉夫人，即现在俄罗斯、乌克兰人，还是欧洲的“异教徒”。在留里克王朝的弗拉基米尔大公时期，他们才全体皈依东正教。

当时，天主教已经到达东欧，西斯拉夫人已经是天主教徒，他们也在争取斯拉夫人皈依。

弗拉基米尔大公当时正在为无法整合宗教发愁，当地原始信仰是多神信仰，不同部落、不同职业有不同的神，很不利于管理。

碰见天主教东扩后，弗拉基米尔大公听说“一神教”最方便统御基层，于是他派人去欧洲考察，发现东正教地区的整体情况最好。

弗拉基米尔大公选择东正教，并非说东正教就是最优选，而是基于其历史背景。

要知道，10世纪是中世纪最黑暗的时期，留里克王朝的使者进入西欧，满眼望去都是贫穷，教士在苦修，农民在挨饿，贵族在城堡里乱伦，天主教地区带给他的印象极差。

前往伊斯兰教地区看，那里严酷的戒律让人望而生畏，不能唱歌跳舞，不能喝酒吃肉。

最后到东罗马帝国境内一看，这里是当时欧洲唯一繁荣的地区，恢弘的教堂，富足的人民，皇帝在宗教仪式里扮演重要角色，尊贵无比。

弗拉基米尔大公随后做出决定，去君士坦丁堡递送国书，表示愿意皈依东正教，希望能成为东罗马帝国的盟友。

此时东罗马帝国正希望扩张势力，巴西尔二世表示欢迎弗拉基米尔和他的人民，他把自己的妹妹许配给弗拉基米尔，还派了一个庞大的教士团体去罗斯公国的首都基辅给他们做洗礼。

之后，弗拉基米尔在基辅受洗，至于广大臣民没有一一受洗的条件，就跳到第聂伯河洗洗，权当受洗了。

按照基督教的规定，对宗教传播有大功的人，会被封为“圣”，弗拉基米尔大公就因此功成为“圣人”。

圣人的名字是教会承认的“教名”，所以和彼得，保罗等人一样，弗拉基米尔的名字被历代罗斯贵族继承，成为男性大公的专用名称。

【二】

苏俄初期30年，刮起“弗拉基米尔潮”

在沙皇俄国晚期，斯拉夫地区已经有很多平民男性叫弗拉基米尔，这是俄罗斯、乌克兰人最常见的名字之一。

苏维埃联盟的缔造者列宁，全名就叫弗拉基米尔.伊里奇.列宁，他建立苏联后，因为政府的偶像塑造活动，让弗拉基米尔脱离了宗教，成为一个“红色名字”。

当时，苏联政府是反对宗教的，苏联境内的东正教传统因此被限制，大量党员和公职人员不能接触宗教。除了农村地区外，城市里的信教人口大大减少。

取名字时，很多以前的教名减少，唯独列宁的名字弗拉基米尔大量出现。

于是，在苏联建国的前30年，弗拉基米尔就成为了男孩里最常见的名字。

50年代之后，出生的人叫弗拉基米尔的人有所减少，但这个名字依然排名前三。俄罗斯总统普京就出生在1952年，所以父亲给他取名为弗拉基米尔。

在普京的同事里，也有很多弗拉基米尔，比如俄罗斯海军司令弗拉基米尔.科罗廖夫，紧急情况部长弗拉基米尔.普契科夫，俄驻欧代表弗拉基米尔.奇若夫等等。

算上中层干部，俄罗斯政府可能有上百个弗拉基米尔。这个撞名程度比中国的强、伟、军、亮这些名字还要高。

但俄罗斯人认为，撞名不是什么尴尬的事，相反还能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因为撞名代表两人有相似的出身，甚至能代表相似的品格。

在俄罗斯，弗拉基米尔这个名字在大多数人眼里有一幅精确画像。这个阳刚之气的名字仿佛就该做个“正派的离经叛道者，一个孤胆英雄”。

在俄罗斯官方的报道里，普京总统年少时是个调皮的孩子，甚至可以说顽劣，但他脑子聪明学习好，并且有底线有道德，是个顽皮孩子，却不是坏孩子。

普京长大后进入公职岗位，他有能力，有领导力，亲近下属，也能得到上司信任。

普京甚至以忠诚打动了叶利钦，换取了总统大位。

这些故事耳熟能详，连中国人都很熟悉。

【三】

弗拉基米尔被舍弃，俄罗斯文化内忧外患

在20世纪50年代，弗拉基米尔这个名字最后火了一次，然后就一直遇冷，发展到今天，已经不是俄罗斯最常见的10种名字了。

从这一现象，也能看出俄罗斯人观念上的变化——弗拉基米尔确实是宗教名字，但苏联建立后更多地成为领袖的名字。苏联后期对个人崇拜有异议，人们也就不再跟风了。

传统的俄语名字很长，绕口，难记，和西方社会有很大的差距。在苏联后期，一些人已经认识到了这个问题，他们宁愿选择短一点，好记的名字，放弃各种传统教名。

进入21世纪，俄罗斯男婴前10的名字，已经没有一个弗拉基米尔。最受欢迎的是阿尔乔姆、亚历山大、伊万或者丹尼尔这种短名字，年轻人觉得这样更酷。

姓名背后必然包括时代烙印，现在一提起弗拉基米尔，人们会觉得是个大叔，不像个年轻人，这无形中加速了人们对传统斯拉夫名字的抛弃。

传统风气的变化是现代俄罗斯面临的一个“威胁”，俄罗斯政界和文化界认为“短名”是民族西化的标志，代表传统东正教文化和俄罗斯特有的苏式记忆都在被西方冲淡。

俄罗斯需要警惕的是，年轻人正在向往西方，对俄罗斯的感情变淡，尤其是经济发达地区的人，把移民欧美作为人生目标。

以现在的俄乌战争为例，西部发达地区的俄族人很少参军，他们不愿意为国家奉献，反而西伯利亚和高加索地区这些穷地方的“异族”才是兵源主力。

俄罗斯政府显然意识到了这个现象，也在西部宣传爱国思想。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俄罗斯30年来一半时间在亲西方，在民间的遗存是无法轻易改变的。

对于俄罗斯民族精英来说，俄罗斯现状让人感慨。

前几个世纪，俄国境内的异族都俄化很深，俄罗斯境内的蒙古等亚洲民族，车臣、阿塞拜疆等穆斯林，甚至包括犹太人，都是用传统的斯拉夫名字来起名。

就比如泽连斯基，他是犹太人，名字也叫弗拉基米尔。

至于俄罗斯能否重新制造一批弗拉基米尔，重塑俄族为主的东正教文化体系呢？

现在来看不是没可能。

表面上，俄罗斯的人口增速较慢，新生儿本就少，而且年轻人已经不再有以前崇拜偶像的习惯。普京虽然人气很高，但像上世纪那样跟风起名的现象不太可能。

但有趣的是，俄斯内部现在有“大俄罗斯”势力崛起，也就俗称的皇俄势力，他们崇拜沙俄时代，鼓吹大俄罗斯和东正教精神。

这些人的孩子们是传统姓名的主力军，鲍里斯、弗拉基米尔、尤里一大堆，虽然这股风气不太受政府欢迎，但起码比全面西方化更有本土气息。

文/商学野

编辑 | 虢洛西

参考资料：

1.《浅论俄罗斯民族取名艺术及其文化内涵》，刘省非

2.《俄罗斯人名的文化信息》，孙汉军，张玉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