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若虚,若虚,他和他的大作,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差点被时光化为了虚无。好在,最终只是一场虚惊,他和他那《春江花月夜》的诗魂至今仍翱翔在中国人的精神世界,并将永远照耀着中国的诗空。 春江花月夜被赞为“孤篇压全唐”,那么它究竟是如何走向神坛的呢?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四百多年前的某个深夜,当这两句从未见过的唐诗跳进诗学家胡应麟的眼眸时,这个明万历举人胡子一翘,一拍大腿,“唰”地一声,就从躺椅上跃起,一个健步奔向书案的油灯下。他瞪大眼睛,再一次浑身颤抖地吟诵起来。 春,江,花,月,夜——天地之间五个最美意象霎时从故纸堆里发出光芒,扑进了他的眼帘。
这个年过半百的举人当时正赋闲在家,没事找事地编写一部历代诗选《诗薮》,意图搜罗有史以来的诗歌珍品。《诗薮》,《诗薮》,“薮”不就与“搜”同义嘛。
“乖乖,这么牛的一首诗,怎么就被抛弃到历史的黑屋子里呢?这不是明珠暗投吗?”胡应麟边激动地来回踱步,边喃喃自语,“要不是我在宋人郭茂倩的《乐府诗集》看到了它,还不知道它要委屈多少年呢。”
胡应麟激动骄傲得有理。因为正是从他编纂的《诗薮》开始,这首天才之作才被人发现,才开始被滚成了一个巨大的雪球,直至被推唐诗的巅峰。
而此时离这首伟大唐诗的诞生,差不多已经过去了一千年十个世纪的时光。
“好了,有了这首《春江花月夜》,我的《诗薮》可以完满收官了。”心情平静下来后,胡应麟恭敬地把那本刊载如此宝贝的《乐府诗集》供奉到书案上,叫上书童推开后花园的朱门,似乎真的发现此夜的月光确与往日不同,它那如金似火的光辉照在春花新叶上,正是千年之前张若虚叩问过的那轮青春的月亮。
由于这部伟大的唐诗差点失传,因而他的作者也差点被埋没。甚至又几百年过去了,我们的考据学家也只能大致地告诉你:诗人名叫张若虚,大约生活的初唐开元年间。开元盛世后,官场失意的诗人回到了家乡扬州。一天春夜,他独步长江之畔。至正逢百花盛开,明月高照,一江春水滚滚东去。浑蒙如初的大自然壮景触动了诗人的万千思绪,奔腾的诗情。
仿佛有如神助,春,江,花,月,夜这五个美如少年的诗歌意象,花团锦簇地涌出天际,在诗人的笔下恣肆汪洋地喷发了出来。
《春江花月夜》横空出世后,它那特立独行的诗歌姿态早已超越了诗歌的范畴。即使是对于他那人月关系不甚理解,甚至都没有读懂这首诗,也丝毫不影响无数的诗歌爱好者为他疯狂打call。
张若虚从诗歌的角度对中国 “天—人”观念的哲学建构,实在有着有非常重大的意义。以至于,苏东坡那首脍炙人口的“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就明显携带着从《春江花月夜》继承过来的基因。正是因为如此,《春江花月夜》在中国诗歌发展史上所起的作用,就远远不是一首杰作那么简单。
所以,清人王闿运《湘绮楼论唐诗》云:“张若虚《春江花月夜》,用《西洲》格调,孤篇横绝,竟为大家。”所以闻一多先生也在《宫体诗的自赎》中点赞道:在神奇的永恒面前,作者只有错愕,没有恐惧,只有憧憬,没有悲伤……有限与无限,有情与无情——诗人与永恒猝然相遇……全诗犹如一次神秘而又亲切的晤谈,有的是强烈的宇宙意识,被宇宙意识升华过的爱情,又由爱情辐射出来的同情心。这是诗中的诗,顶峰上的顶峰。
诗中那热烈而饱满的气象,顿时让天地通透,万象清澈,也使初唐的诗坛大放异彩。
后来,《春江花月夜》被赞誉为“孤篇压全唐”。
在唐诗的海洋里大放异彩的《春江花月夜》更像是一个意外,是唐诗大秀场上的一个意外,一个孤立的高峰。我想这意外,大概是指这首长诗所表现的内容与表达的方式在中国诗歌史上几乎空前绝后,从诗经到新诗都难以找得到与它相像的作品。说他孤立,因为它确确实实是孤零零地屹立在中国诗歌的历史长河上,前后都不见同类。